【煤球周刊情人节24h/17:00落日海岸】
壳卷
-与我沉溺在日暮温柔里
卷在策划一场逃脱，即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也想尝试摆脱脚踝上的冰冷枷锁。
他想去梦里的海岸看一看，踩上那细软的沙滩，看夕阳烧红海面再落下。
反复出现的梦境容易侵蚀记忆，这具躯体的神经也早因长期注射的麻醉剂而损坏，当简陋的单人房间里灯光明明灭灭时，卷每每感受到脚下坚硬的地板变得温暖湿润，耳边似乎传来潮声，几平方米的空间在他不明确的视线里延伸扩展，让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置身梦中。
从孤儿院被送进研究所已有七年之久，作为实验品，他沉默寡言，性格温顺，从不反抗伤人，因此也没多遭什么罪。
他听负责自己的实验员说过，地球的资源已逐渐匮乏，怕是撑不了多久，人类便会灭绝。为了保存文明，对自己的探索必不可少，实验意义便在此，卷儿听得似懂非懂，他隐隐记得在孤儿院里时，老师曾给他讲过上个世纪人间的纯净夜空，当你注视着它时，别的存在都被减弱，只剩下满眼星河。浪漫自此刻在骨血里，年岁增长并没将此磨蚀剥落，反而将其打磨得更加内敛温和。
隔壁的实验体壳对卷很感兴趣，总是隔着小窗和他聊天，和他讲实验室外的更多事情，那些是卷儿从未体验过的经历，从闹市街巷到寂静山野。卷儿心里那枚隐秘的种子逐渐发芽，被幻想滋润着成长，缓缓填满整颗心。
“我想去外面看看。”卷儿趴在窗户边歪着看向壳，眼睛里闪烁着无限向往。
壳看了看卷，眼神暗了暗，却又抬眼，带笑对他说:“如果很想出去的话，我说不定有办法。”
壳常常因为拒绝配合实验员而受伤，卷儿次次都表示担心，而本人好像完全不以为然，抹掉伤口上的血迹就算了，只有卷儿会求着自己的实验员拿些药品绷带，给壳处理伤口。
研究所出事了。
两个实验品逃脱成功，不知去向。
当壳帮卷把脚上的锁链砸断时，负重前行过久的脚踝已经肿起，白白嫩嫩的皮肤上出现紫红色淤青，看了眼伤势，壳没多言，直接把人背起，卷似乎有些紧张，整个人紧紧贴在壳背上，两手把人抱的死死的。壳终于开了口:“别勒太紧，喘不过气了。”
卷回神，慌忙放轻力道，整个人僵硬地挂在壳背上，壳无奈，还是使力把人腿架稳了。
去哪？
...我不知道
卷显得有点迷茫无措，两人深夜躲过监控用壳摸走的备用钥匙越狱的行为就足以让他反应好久，生物钟伴着常年用麻醉剂的副作用，竟然让他在壳背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乍破。
卷儿恍惚，一时没想起身在何方，这是多年来第一次被晨光唤醒，迷迷糊糊从床上撑起身子才发现壳正趴在桌上睡着，侧颜逆着日光，表情平稳安然，嘴角上扬着，似乎梦见了什么。
收回目光，轻轻踩下地，给人盖上毯子，随后激动地跑向这木屋外----这是他曾梦见的海岸，以及，从未在梦里见过的日出。
壳抬起头来，睁开朦胧睡眼，门外的人影被镶上金边，长发垂落在肩头，然后他回头，发现壳已经转醒，又高高兴兴拉着他一起看日出。
与昨日冰凉的墙壁不同的是触手可及的温暖空气，两个人也失去了阻断的屏障，不再需要隔着窗口交流。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简直和我梦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
壳沉默着不答，只笑着摇摇头。
饿了？我去给你做吃的。
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
卷觉得有一些不太舒服，皱了皱眉头，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高挂在天际，壳将盘子端来，看卷儿小口吃尽，这才动了筷子。
下到海边去等日落吧。
好。
到海边的路并不好找，乱石和杂草挡住去路，山崖有些陡峭，难以下足，两人扶持着下了山，踏上海岸，此时还未至黄昏，便坐在沙滩上休息。
卷儿。
壳突然开口，卷带着迷茫抬眼望他。
你把头凑过来，我和你讲。
卷乖乖照做，把头凑到人脸前，刚想侧过脸听他讲话，却没想到后脑勺被人按住，额头落下一吻。
带着试探短暂停留，离开时却似有着万千不舍，动作缓慢又轻柔，像是怕惊飞了落在人眼睫的蝴蝶。
「 我爱你。」
在距离拉远的瞬间，话语像一根飘落的羽毛轻轻飞来，却击溃了卷儿所有防线，此刻太阳底端接触到海平面，壳与落日一同映在脑海最深处，被思维加工刻画成永久。
此刻海水似乎要沸腾起来，金光刺眼夺目，刺得卷儿眼睛生疼，不由得眯起眼睛，他看见壳逆着光走向海里，身形似要被金光吞没。
海浪涌起。
单薄的人影连着西沉的余晖被海水吞噬殆尽，再无踪影。
卷儿忽然觉得浑身冰凉。
-
「滴答」
窗外漏进的雨水落了地，卷儿睁开眼看了看黑暗的地下室，身上的伤口没得到处理，又因为沾了水泡胀化脓，在常年不见天日的白皙皮肤上显得面目狰狞。
努力用快要麻木锈蚀的神经调动记忆，只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些仅轻轻触碰过的东西。
他看见房门外，折磨自己十余载的人正透过门缝窥探自己。
他看见房间的窗户被涂成黑色，放不进任何一束阳光。
他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像行尸一般，苟活着，匍匐前行。
终于想起了那场梦境。
若有天你敲碎那轮落日，剥开虚妄，带我直视真实的世界，共看朝阳。
评论(17)